!’內史微微側面,幾不可聞地一哼,隨後優雅地回道:“‘賊人’一說,無憑無據,尚不可定論矣!”
“口供、物證俱在!”樊家老爹手指另一隻小案上的竹簡和小盒,怒不可遏:“口供、物證俱在!何謂‘無憑無據’?!”
邊上,男童用上吃奶的力氣擋著樊老頭:“阿舅,阿舅!稍安,稍安啊!”
瞟一眼竹簡和盒中的那隻玉帶鉤,長安內史的笑容和回答極具官方色彩:“此物……尚…有待查實!”
“內史,汝……汝?”樊老爹的臉都青了——這麼明顯的證據,這個內史竟選擇視而不見?
“阿舅,阿舅……”男童拖著舅舅的衣帶,搖頭再搖頭,使勁兒給眼色:‘舅舅,別說了。沒用的,沒用的,怎麼說都沒用的。’
樊老頭看懂了。看看侄子,再看看坐在那邊巍然不動的長安內史,樊家主咬咬牙跺跺腳,往外就走。
當舅舅的莽莽撞撞,男童卻是舉止從容。男孩向內史座位方向深施一禮:“內史……”
內史對這孩子也比較感興趣,若有所思地問道:“童子……何人?”
男孩抬首挺胸,自報家門:“掌,曲逆獻侯之曾孫。”
‘嗬,又是個侯門後裔!還是那個陰謀家的後代。’內史嘴角下彎,輕輕笑:“哦……哦?”
“從姊麗娘慘死,舅父哀痛過度,請內史恕罪!”陳掌先彎彎腰,然後口齒清晰地說道:“內史身居高位,想必,當非‘畏懼權貴、姑息罪惡’之人。”
內史聽聞,心下一凜,上上下下端詳男童一陣,正色道:“當其……然!職守所在,敢不謹之?”
男童再一揖,清脆童音說出的卻是成人世界的用語:“如此,掌……拭目以俟……”
已走到門檻外的樊老頭此時也伸回腦袋,對著裡面怒氣衝衝叫道:“舞陽侯一門,亦……拭目以俟!”
。
“阿母……”內史公主一進門,就撲到母親懷裡。
“內史,內史,吾女……”慄夫人摟著寶貝女兒,愛憐地問女兒今天與鄭良人的兩位公主玩得如何?
“尚可哦……”內史漫不經心地回答。
抬頭看到牆邊地上的禮盒,公主眨眨眼:“阿母,姑母來訪?”
“然!”慄夫人眉毛挑高,想起大姑子剛才來時的對話和情形,胸中立刻就有種很解氣的感覺。
“阿母,阿母?”內史公主好奇心重,摟著母親搖呀搖,想知道詳情。
慄夫人被女兒的撒嬌搖化了一般,加上本身也有炫耀的心思,於是拉過女兒滴裡咕嚕一說。母女兩個頓時笑成一團:“哈哈,哈……”
內史公主大樂:“姑姑……亦有今日!”
。
一老一小,都離開了。
內史起身,抖抖衣袖,拿起小盒子步入內室。
侍者欲進來服侍,被內史搖手阻止。
隨手將盒子扔到臨窗的案上,長安內史立於窗前,望著外面的幾桿紫竹一言不發。
從門口走進來一人,衝內史一躬身:“叔父……”
內史抬頭一看,見來人正是自家子侄,現在手下任‘廩犧令’。
做侄子上前,殷殷勤勤捧上一杯溫酒:“叔父所慮者,乃舞陽侯?”
“舞……陽……侯?”內史接過酒杯,撇撇嘴做不屑狀:‘舞陽侯,有什麼可介意的?這家只剩了個爵位空架子,被趕出長安核心權利圈已足足二十多年了。’
廩犧令是年輕人,對秦末的那個崢嶸歲月充滿憧憬,相應地,對從血裡火裡得來的開國元勳們還是比較崇拜的:“舞陽侯者,開國勳貴呀……”
內史舉杯喝一口,冷冷笑:“舞陽侯門者,強弩之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