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冷落的羅布荒原成為歷史的博物館、展示文明興替的走廊。
樓蘭王國的適應性和生命力曾使歷史黯然失色。她的王統跨越了8個世紀,超過漢唐總和。中世紀西北古族大移位時期,在公元5世紀末,樓蘭(這時改稱鄯善)為遊動性和攻擊性極強的遊牧民族丁零① 所破,“人民散盡”。
長達十幾個世紀的歲月過去了,人們根本弄不清羅布泊地區到底發生過什麼,弄不清古老輝煌的樓蘭文明建立者的後裔有怎樣的處境和機遇。經營西域是清朝的重要國策。康熙六十一年(1722),進踞吐魯番的清軍首次獲得了羅布人的資訊。此後,一支西征軍在尾追潰敗的敵人時,無意中闖入羅布荒原的林莽荒丘,在這本以為早就是無人區域的地方,竟突然遇到了僅有幾百戶的、“素習水居”,“漁獵為生”的土著居民。
這樣,不見載籍近千年以上的羅布人重新為人們所知。
在1984年至今的數十年間,我多次到達過原屬古國樓蘭① 的遺蹟,比方營盤、米蘭古城、米蘭大寺、卡爾克里克古城、且末古城(考納沙爾)、尼雅精絕遺址、古墓溝……而在紀元前到公元五六世紀之交的七八百年之間,如今的整個羅布荒原(包括若羌、且末、尉犁),就是樓蘭立國之地。我去的地方越多,反而對樓蘭王國就越有一種特殊的距離感。
我曾一再登上米蘭古城的制高點。一般認為,這個米蘭古城就是見諸於《漢書》的西域名城伊循。1992年10月,我們的塔克拉瑪干國際探險隊曾到米蘭古城作過考察。可當同行者興致勃勃地討論起古城的哪一個犄角是用紅柳和泥修補過的,哪片房址曾經過英國探險家斯坦因的發掘諸如此類的話題,我聽之茫然。在米蘭,我印象最深的只有這樣一點:古城、寺院其實都是屹立在廣袤無邊的荒沙戈壁之中的,一望所及幾乎沒有綠色,沒有生命。我奇怪的只是,這樣惡劣的環境是從什麼時候形成的呢?要知道,在中國正史比如《漢書》當中,這個米蘭——伊循可是以“其地肥美”著稱的呀!。 最好的txt下載網
六 故土難離(2)
見諸史冊的記載與親眼所見就是這樣的牴觸難通!歷史與現實在這裡就像地磁的南北兩極,根本不可能調和。在如今塔里木盆地的東端,那個“大田三年,積粟百萬,威服外國”的注濱河墾區何在?那個讓漢武帝夜不安眠,非為之下“罪己詔”不可的西域糧倉輪臺何在?那茂密林木何在?那豐沛河湖何在?那歷史悠久的文明何在?
望著這滿目荒沙,一川碎石;聽著這狂風怒號,地動山搖;感受著這死寂淒涼,惆悵無方,要讓人相信《史記》、《漢書》不是《天方夜譚》,而在十幾二十個世紀前這兒真有肥美良田,真是濃陰遍佈,確實需要點想象力。不,應該說需要點膽量!
當然,不管你信不信,考古發現已經證實,至少在3000年前樓蘭民族就已經定居在這一帶了,就在這塔里木河、孔雀河兩條大河(也許在特定的時期內還有車爾臣河)的滋養下,萌生出輝煌的古代文明,這是確定無疑的事實。看來出了問題的不是史著,也不是我們的眼睛,而是造物主施加於此的滄海桑田、山谷為陵的騰挪變化。
現在已知的歷史資料足以證實,樓蘭民族是羅布荒原的土著之一。其實羅布荒原本是與玉門、敦煌處在同一個人文地理的單元。只是漢朝勢力沿“無障礙”的河西走廊向西挺進,才將玉門、敦煌納入漢文明的範疇。這就難怪當張騫開啟向西的大門,突然發現一個語言、文明、種族迥異的樓蘭早就存在於門外一望之遙的地方時,引起漢朝朝野如此之大的好奇與驚異了。其實,早在張騫出使西域大約半個世紀前,玉門關外有個名叫“樓蘭”的王國這一資訊就已為朝廷獲悉。漢文帝前四年(前176),漢的宿敵匈奴單于就在一封國書中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