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隊,看你上車,看你傻呼呼地亂看,娘就知道你在找娘。滿大街這麼多人,娘差點喊出了聲,娘那天沒哭,真的沒哭,孩子參軍了,長大了,該離開娘了,能對國家有用了,孃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娘哪能哭呢?娘那天感覺光榮,有面子,親戚鄰居,老師同學,都對我道喜呢!
離開家兩天後,我到了河南省盧氏縣一個叫麻家灣的小山村,開始了新兵連的集訓。三個月後,分配到了安裝連,睡了一夜,又被調到了特務連,在測繪排裡幹了一年多,被抽到團司令部工程股幫忙,後又到軍部工程處幫忙半年左右,最後又回到測繪排。
我無論怎麼苦幹,也沒能入上黨,更沒有提幹的希望,因為我文化偏高,在那個近200人的加強連裡顯得尤其突出,儘管我只是一個沒擁有多少實際知識的高中生,但在大家的高調評價聲浪中,我變的清高,孤傲,剛愎自用,再加上經常到團部軍部去幫忙,就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裡了。最後發展到經常和大個頭的戰友打架,打不過人家就操槍拼刺刀,有時還真的端著上了子彈的槍撒野,很多次差點出了人命。有次,差點把和我一個縣的一個姓崔的大個子一拳打死,幸虧搶救過來了。
3年的服役期終於滿了,因為我太張狂,極力主張測繪兵苦練業務技能,因為當時全軍正處在反擊右傾翻案風批判*的風口浪尖上,全軍都在找靶子,團裡很自然就把我樹為批判物件——一個堅決走白專道路的反面典型。
結論是服役期滿了就要退伍。
司令部工程股的參加過抗美援越的參謀們技術員們甚至股長副參謀長都在極力挽留極力拯救我,但參謀長態度十分堅定,他說,這是團黨委的決定,是命令!
於是,我又一次面臨生死離別。
我記得當時在司令部院裡大聲嚎叫一句:“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然後,就大踏步離開了我的工作間。
一根扁擔,一頭挑著一箱子書,一頭挑著被包,一身退了色的去掉領章帽徽的綠軍裝,一張黃乎乎的營養十分缺乏的臉,一頭白了十分之一左右的亂頭髮,出現在孃的面前。
3年多不見,娘老了許多,其實,那時的娘也才40歲多一點,生活的艱辛折磨著娘,使娘過早的走向衰老了。
看著離別3年多的兒子,聽著兒子遭遇的訴說,娘無聲地流出了眼淚。自此以後,娘開始了無聲的嘆息,經常的嘆息。我知道,我對不起娘,讓娘失望了。那時候,當兵幾年,沒入黨,沒提幹,是很丟面子很難面對親鄰的事情。孃的脾氣變的特別的壞,非常看不起她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而她這個非常不爭氣的兒子呢,也非常看不起這個對自己幫不上任何忙的窮家。在那個荒蕪人煙的野山溝裡橫衝直闖幾年的連嚴厲的軍隊紀律也約束不了的一個官場失意的退伍戰士,在回到家裡等待分配工作的那段時間裡,經常他媽的他媽的罵人,出口就是操,就是他媽的,就是鬼兒子之類的髒話。
受過美國文明洗禮的娘再也不能容忍兒子滿口的汙言穢語了。
有天我在恣意地罵人時,娘出其不意的狠很地打了我一巴掌。我一下子被打懵了,突然失去了理智,下意識的一個簡單的纏腕動作,把娘摔倒在地。看到倒下去的人是娘,我頭腦猛然清醒過來了,連忙把娘抱起來,拿起孃的手,狠很地打著我的臉。
好一會,娘用力抽回手,輕輕的撫摩著我發燙的臉頰,怯怯地說,娘今後再也不打你了。娘說話算數。孩子大了。再說,娘也打不過你了。你當了幾年兵,怎麼學得這麼野了呢?啊?你把你娘身上打疼了你可知道?我沒讓娘說完就給娘跪下了,抱著孃的雙膝放聲的大哭!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對孃的暴打還了手,也是娘最後一次打我。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每次想起對孃的無禮,心裡就如刀割般的疼痛。我後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