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道而不受譴責的話,你必須等到自己死後很久,人們接受了所謂的異端邪說,才會重新發現你。他試圖回憶筆記本中給他帶來了最多麻煩的內容。大概是那些使他半夜醒來的問題吧。他會坐在房間裡,敞開視窗,一邊傾聽公牛灣裡的浮標發出的雄渾音樂,一邊把那些問題都寫下來。關於邪惡的問題,如果沒有上帝的共謀,邪惡是否能夠存在;尼采的關於上帝已經死亡的斷言,以及上帝並不是天國裡的一個具體形象,而只是人類天性中的某種引導力量。一想到修道院院長讀到了這些東西,他心中便感到一陣恐慌。他想站起來去找他,向他解釋。但是,他能說什麼呢?外面起風了,大風從海灣裡吹來,拍打在屋頂上。他想象海面上風吹浪湧。修道院的鐘聲響起來,召喚修士們就寢,告訴他們“大沉默”開始了。他不知道,院長是不是把他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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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節:美人魚椅子(16)
教堂裡到處佈滿了陰影,長條玻璃窗已經全黑了。他想起了聖壇後面的小禮拜堂,裡面的美人魚椅子擺在鋪著地毯的高臺上。當沒有遊客的時候,他有時喜歡到那裡去坐在椅子上。他始終感到奇怪,他們著名的小聖女茜娜拉,為什麼以美人魚的形式被雕刻在椅子上,而且是一個半裸的美人魚。他對這個造型毫無異議,他其實很欣賞它。只是如此突出美人魚的Ru房,實在不像本篤會修士的做法。自從他看到美人魚椅子的那一刻起,他便愛上了茜娜拉,不僅因為她在海中神話般的生活,還因為她的另外一段傳奇:她聽到了白鷺島人的祈禱,不單把他們從颶風中拯救出來,還使他們免遭高爾夫球場開發擴張的困擾。開始的時候,當他坐在美人魚椅子上,他總是想起他的妻子,想起與她Zuo愛的情景。現在,他可以一連幾個星期不去想她了。有時,當他想到Zuo愛,那也只是同一個普通女人而已,只是一個女人罷了,根本不是琳達。當他作為試修生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放棄性事並不困難。他那時覺得,除了琳達,他不可能同任何人親熱。她披散在枕頭上的頭髮,她身上的氣味——都一去不復返了。性事也去了。他任它去了。他感到丹田處一陣緊縮。他以為性慾會一去不復返,真是太荒唐了。某些事情可以在地底下隱蔽一段時間,也可以像修士們系在手拋漁網上的鉛墜一樣沉進水裡,但是,它們不會永遠待在下面。沉下去的註定要浮上來。這個他無意中想出的雙關語,幾乎讓他笑出聲來。在過去的幾個月裡,他對性事想得太多了。過沒有性的生活,已經成為一種真正的犧牲,但是,這並沒有使他感到神聖,他只感到被否定了,更像一名守身難熬的普通修士了。他六月份就要發終身誓願了。然後,也就沒什麼好想的了。當腳步聲終於傳來,他閉上了眼睛,待腳步聲停下來,他才重新睜開。他看到了一雙銳步鞋的鞋頭和拖到鞋面上的戒袍下襬。修道院院長開口說話了,他的愛爾蘭土腔多年來絲毫未改。“我希望你已經好好思過。”“是的,尊敬的神父。”“那麼,沒有過分嚴厲吧?”“沒有,尊敬的神父。”托馬斯不知道多姆·安東尼今年多大年紀,但是,當他這會兒低頭朝下望的時候,他看上去非常蒼老,臉上的面板一堆堆地從下巴和麵頰上耷拉下來。有的時候,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從一個古老永恆的世界裡蹦出來的。有一次,在禮拜日早會上,他手持權杖,坐在自己寶座似的椅子上,說道:“在聖帕特里克把蛇從愛爾蘭驅趕出去的同時,他將所有的異教徒老婦人都變成了美人魚。”托馬斯覺得這很怪誕——有一點兒荒唐離奇。院長確實這樣相信嗎?“去睡覺吧。”多姆·安東尼說道。
托馬斯從地上站起身,走到教堂外面,夜晚在風中搖盪。他將頭罩翻起蓋在頭上,穿過修道院的中央地帶,朝著一片散佈在沼澤地邊緣上、虯曲的橡樹下的複式屋舍走去。他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