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小徑,向他和多米尼克神父共住的屋舍走去。多米尼克是修道院的圖書管理員,也是這裡的“弄臣”(“每個宮廷都有自己的弄臣。”多米尼克喜歡這樣說)。他渴望成為一名作家,晚上打字的聲音吵得托馬斯睡不著覺。托馬斯不知道多米尼克在屋舍的另一頭在寫什麼,但是,他感覺好像是一個謀殺偵探故事——一位愛爾蘭修道院院長,死在修道院的食堂裡,他是被自己的玫瑰念珠勒死的。諸如此類的東西。小徑的兩旁鋪設著刻有耶穌受難十四處苦路像的水泥石板,他從石板中間走過,穿行在海上吹來的一縷縷霧氣中,他忽然想到了多米尼克,多米尼克有一次在幾處苦路像上畫上了笑臉。毫無疑問,多姆·安東尼懲罰他首先擦洗了這些石板,然後擦洗了唱詩班座位,而其他人在觀看電視上的《音樂之聲》。他為什麼不能像多米尼克那樣惹麻煩呢——為一些滑稽可笑的事情?為什麼一定要為了他寫在筆記本里的那些關於生存的廢話?有一段時間,他以為那張他用來做祈禱書書籤的棒球卡片會給他招來麻煩,但是,顯然沒有人在意,包括院長在內。托馬斯吃驚地意識到,他多麼懷念像棒球這樣平常的事情啊。他偶爾會在電視上看一場球賽,但是,那不一樣。戴爾·墨菲去年一共擊出四十四個本壘打,而他只看到了一個。那張棒球卡片是琳達在他們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送給他的。埃迪·馬修斯,1953——天知道她花了多少錢才搞到這張卡。他很羨慕多米尼克。多米尼克少說也有八十歲了,除了在唱詩班裡,他整天戴著一頂破草帽到處跑。是他說服了修道院院長,在音樂室裡安放了一臺電視機。有一次,在“大沉默”之後,他來敲托馬斯的房門,試圖說服他一起溜到音樂室去,觀看一個關於拍攝《體育畫報》泳裝刊的特別節目。托馬斯沒有去。他後悔至今。他馬上就要到自己的屋舍了,他突然停住腳步,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女人在遠處呼喚的聲音。他朝東邊的白鷺棲息地望去,戒袍在他的腿上拍打著。一隻夜鶯啼叫起來。海島上那個守護奴隸墓地的格勒女人赫普吉巴·珀斯泰勒曾經告訴他,夜鶯是死去親人的靈魂。他當然不相信這個,他也相當肯定她自己也不信,但是,他願意去想象,那是琳達在歌唱。此刻,正是她的聲音在遠處呼喚。托馬斯在腦海中勾畫出他的妻子——或者,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穿著游泳衣站在那裡的樣子。他想象著她大腿內側的那個部位,就在她膝蓋的上方,那裡柔軟的肌膚。他想親吻那個地方。他站在一棵壓彎的樹木下面,在這“大沉默”中,正在思考著投入生活,然後超脫生活。然後,他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一個女人的呼喚聲。不是鳥在歌唱,不是風在呻吟,而是一個女人在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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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美人魚椅子(17)
7
房子裡充滿了秋葵莢的味道,味道濃厚得好似一條條綠色的繩索,你可以攀援著從廚房的一端盪到另一端。我將手提箱放在米色地毯上,沿著走廊來到母親的臥室。我大聲叫道:“母親?是我,傑茜。”我的聲音聽上去粗糙而疲倦。她不在床上。毛毯被掀起來了,白色的床單揉成一團,好像孩子們在上面發瘋地亂蹦亂跳過。浴室的門緊閉著,燈光從下面的門縫裡透出來。我一邊等著她出來,一邊抻抻自己痠痛的肩膀和脖子。一雙破舊的毛巾布拖鞋底朝天地扔在地毯上,地毯是米色的,同起居室裡地毯的顏色一樣。母親不相信非米色的地毯。牆壁和窗簾也不能是其他顏色,只能是純白色、|乳白色,或者象牙色。她倒是相信房子的外表應該漆成綠色,但是,房子裡面的東西,大概就只能是自來水的顏色了。一種鮮血流盡、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顏色。我注視著那張四周圍著皺褶裙布的老式梳妝檯——裙布原來就是|乳白色呢,還是由於年深日久由純白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