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第三盞藥。
對主人謊稱借《大周經》古法,以白鳳、白猿、白鹿三靈之血為引緩衝藥力,真正卻是九公主用蓮華奇術化血入藥,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歧師開出的藥方是借各種藥物封鎖人體奇經八脈,浸透氣血,強行摧散九幽玄通由藥毒而生的真氣,從而化解主人體內多年來積累的劇毒。但此種方法無異於徹底廢人武功,毀傷的經脈,使其永無機會真正痊癒,亦將因新的藥物種下更為可怕的禍根。
所以歧師列出的藥中,有一些離司之前也並非未曾想到,但關心求全,絕不敢用這樣摧毀性的法子去解那劇毒。歧師此舉究竟是何用意再清楚不過,但恐怕就連這老怪物都未曾想到,九公主竟當真敢用血影蓮華化解他的陰謀。
無聲的步伐不驚動一絲微雨,剛剛步出藥舍,抬起頭來,離司忽然猛地剎住腳步。
重重碧紗之外,一道修長的身影獨立雨前,青衫飄搖彷彿融入杳無盡頭的冷雨中,朦朧間看不清容顏,但離司卻清楚地知道那是誰,一動也不能動地站著,一泓丹豔在指間微微顫抖。
直到子昊來到她面前,離司不由自主雙膝一跪,煞白著臉輕輕叫道:“主人……”
清冷的衣襬靜垂在眼前。
離司不知他已來了多久,他若不想讓人發現,可以瞞過這宮中任何一人,他若想知道一件事情,這世上任何一人都莫想隱瞞。
離司能感覺他有若實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卻又彷彿根本未曾看她一眼,那種無形的壓力令人心魂俱懾,不說抬頭,便是呼吸也覺艱難。然而只是一瞬,離司聽見一聲極低的嘆息,子昊從她身上移開目光,看向茫然的雨幕,然後伸手,輕輕接過了藥盞。
如玉似翡的鮮血,帶著屬於生命的溫熱,將無比鮮紅的色澤映入那雙深邃的眸中。
離司從未想過主人的眼中會有如此深刻的感情,仿若落日沉入了蒼海,燒得人心口陣陣發痛,仿若晚霞燃盡了西山,那一刻無止的沉沒。
她看到有清淡的笑容,自主人削薄的唇角飄逝,那笑容,令人想起九公主沉睡前靜美的容顏。
子昊微微揚袖,將手中之藥一飲而盡,轉身往藥榭中走去。
堅逾硬石的寒玉藥盞化作一片細密的粉屑散入雨中……
子昊穿過重重紗幕步入藥榭深處,低榻上沉睡的女子絲毫不知他的到來,白衣流雪,柔弱的容顏如同湖心寧靜的白蓮。
他輕輕抬手拂過她的髮絲,子嬈第一次沒有像以前般睜開眼睛,對他露出動人的微笑。
她從來不會感覺不到他,子昊借了雨光細細凝眸,忽然知道原來曾有無數個夜晚,她便是這樣陪伴自己入睡,用她溫柔的指尖,撫平睡夢中微蹙的眉心。
不曾守候,便永遠不會知道期盼的滋味,不曾珍惜,便永遠不會害怕失去。
他緩緩閉目,淡淡一笑,輕輕一嘆。
兩個人,一個世界,一笑一嘆,便是一生。
子嬈醒來的時候,一眼便見子昊熟悉的背影站在碧紗影中,細雨微寒,彷彿已經站了很久。
她不料子昊竟然在此,吃驚之下撐起身來,卻覺一陣暈眩,子昊已返身將她扶至懷中。
子嬈竭力調勻呼吸,睜開眼睛時,突然落進他仿若深海般的注視。
和那雙柔長清邃的眸子輕輕一觸,子嬈便知道若他開口發問,自己根本無法在這樣的目光下說出任何搪塞之辭,她已隱約感覺到他的不虞,雨溼寒階的涼意,不動聲色地沁透開來。
雨一直下,不停不止。
他目光掠過她的眉眼,停留在她豔彩寥落的唇畔,注目移時,徐徐問道:“是姬滄傷了你?”
子嬈一愕,隨即垂下清眸,過了會兒,低聲應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