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不得了……”
汪銘沒有接話,只拍了拍老友肩,聊表安慰。
聽著二人往來,顧悄若有所思。
他還記得,老父將教材全解改題初學啟悟集那日,曾提過他與顧衝、秦昀師出同門。
他們的恩師,叫雲鶴。
彼時,他沒有在意,如今想來,能教出顧準的人,又怎麼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可小公子卻從沒有聽說過這名字。
再聯想到蘇青青勸他棄學時,曾說雲鶴和他泰半弟子,全因政難,死在了大曆二十年。
好巧,剛好是他和顧情出生那年。
被謝景行以厚黑學浸淫許久,顧悄也有了一些政治嗅覺。
他隱隱察覺到,十六年前雲鶴之死、顧準致仕、哥哥們入朝,乃至謝氏突如其來的婚約,是串在一條線上的珠串,首尾相銜,連成因果,他,或許就是其中針線。
那麼,大曆二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又是誰,抹去了雲鶴痕跡,甚至不許人再提起?
“所以,這韻歌是你父親作的?”老頭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才不是,這些歌謠都是顧玉作的!”小孩子們是閒不住的性子,眼巴巴瞧著兩個老先生你來我往,憋了許久,這會聽到一個會答的問題,趕忙搶答。
顧悄羞恥捂臉,這把,顧玉可不敢冒這個名。
看圖識字,那確實是他編的,可聲律啟蒙,純純是拿來主義。
是以,他紅著臉搖了搖頭,“小調子是我配的,可這唱詞……不是我父親作的,也不是小童們說的顧玉。至於是誰……”
顧悄為難地看著古怪老頭,最終含糊道,“天機,不可洩露。”
聲律啟蒙, 是詩詞入門本子,用以初學者習平仄、押韻和對偶。
顧悄的世界裡,這本子出現在元朝。明清幾番修訂, 最終聲律啟蒙和笠翁對韻兩個版本殺出重圍, 成為詩學入門之必備。
相對來說, 聲律啟蒙淺顯些, 顧悄借來給小班;笠翁對韻更文典些, 適合中班用。
兩本韻書各自搭配詩選集子,雙管齊下,不愁小同學拿不下詩之一門。
顧勞斯穿來時日不長, 還沒聽過大曆有類似書目。
卑微搬運工忽悠不清來路, 只得裝神弄鬼。
這含糊其辭的託詞, 落在顧沖和汪銘耳中, 就自動腦補成:必是雲鶴遺作了。
不止顧衝胸中激盪,連汪銘也有些心馳神往。
那可是三朝帝師, 雲鶴。
雲中鶴唳,川行華章,有寧一朝, 冠絕當代。
“你這小夫子有些意思。”汪銘顯然起了興致,他還記著是“找茬”來的,“既然今日夫子不講,那我明日再來好了。”
莫名其妙白撿個便宜學生的顧悄:……
顧衝輕咳一聲,岔開話題, “方才我在外頭,聽外舍怎地都在讀百家姓?”
顧悄有些心虛, 他看了眼怪老頭,心道這股東風須得借一把, 於是便將小班改革的想法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是學生唐突,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公考名師又開始了傳銷表演,“我入族學讀書,發覺夫子盡心、學生勤勉,可課業仍然事倍功半,琢磨許久,學生從養蛐蛐一事中,得了些感悟。”
乍然聽到養蛐蛐,顧衝老大人鬍子一顫,連嗆幾聲,生怕昔日小紈絝突然掉鏈子。
好在顧悄馬上拉回話頭,“我養過數以千計的鬥蟲,被動強喂的,和主動進食的,成蟲後性狀天差地別。現下學裡,死記硬背有如按頭吃飯,終究落了下乘,所以,我想試著叫同窗們自己吃飯。”
兩個老頭,死記硬背大半生,頓覺老臉有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