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一翻。
他閱得甚是細緻,紙頁拈起放下,發出細碎聲響。
這聲音落在有心人耳中,被無端放大,堪稱一驚一乍。
良久,他放下卷子,問道,“高大人認為,哪份可當第一?”
高邑傻不愣登據實以告。
“這五份卷子,無不文思敏捷,才學出眾,書經義理難分高下,非要排個先後,下官以為,當以論取之。”
柳巍微笑,輕輕敲著桌子,“繼續。”
“下官斗膽。”高邑拱手。
“大人所出論題,唯有一道最見功底,便是這第三問。”
這道題正是柳巍最自得的題目。
問三代而下,人主能服四夷者,唯漢武帝焉、唐太宗焉……抑守成之君,武事不可廢歟?
這題說穿了,就是專為拍神宗馬屁出的。
畢竟與韃靼一戰,神宗想打,可國庫和民生不讓打。
老皇帝憋屈,他這個兵部尚書可不得在馬屁上多多找補?
此題傾向也很明顯,主戰比守成,要更得主考青睞。
見柳巍神色微動,高邑繼續道。
“此問雖是問史,卻最能看出考生對政事的把握,也最能看出考生是否有安邦定國之能。
通讀五經魁答卷,吾以為春秋一房此篇,言之最為犀利切中。”
柳巍一瞅,好傢伙,通篇論的都是攻守相悖,以攻為守才是上上守。
文中還隱晦對邊境戰事表達不滿,認為蘇青青掛帥後,優柔寡斷,與韃靼對峙半年,守而不攻,有耗空軍餉、貽誤戰機之嫌,對策裡也十分激進地建議朝廷,要廢老將女將,啟用真正有血性的悍將,一鼓作氣拿下北境。
柳巍饒有興趣地念出聲來。
他越往後讀,同考們頭垂得越低。
這特麼也太想當然了,哪個人才寫的?
韃靼的鐵蹄若是那麼好對付,何須用兵將,書生們用筆桿子怒戳就好了……
可他們誰也不敢提反對意見。
如果顧勞斯在場,必然會扶額黑線,這不就是泰王那胡說八道的答卷嘛?
“略顯激進,可文辭大氣,有王侯將相之雄勢,在一眾文生中倒也難得。”
既有卮言先生一句“秉公閱卷”在先,柳巍不作他想,順水推舟就點了這卷作解元。
哪知放榜之後,南直隸直接炸了。
秋風漸涼。
放榜這日天不亮,直隸學子們就熬著大夜蹲守在貢院。
兩千人眾大氣都不敢喘,更沒心思說笑。
那緊張的模樣,不亞於產房外油煎火烤的準爸爸。
內院下鎖時,一群人騰得站起。
一雙雙眼睛如狼似虎,恨不得灼穿官差手裡的黃娟。
張榜的四條八尺大漢,都忍不住抱臂抖了三抖。
不光是考生,外圍還堵著諸多彩民。
能不能一夜暴富,就看此時,空氣裡滿是躁動的因子。
一位彩民激動過甚,嘶拉一聲,不小心把手裡的票子扯成兩節。
他登時醒神,跳起腳來,條件反射就一推旁人,“喂,擠什麼擠,給我彩票都擠壞了,你怎麼賠?”
旁邊那人也不是好惹的,嘁他一聲,“那也要你能中再說!”
“怎麼不能中?我押的可是大熱的方家公子!”
他抖了抖手中廢票,扯住那人袖子,“再不濟也值個五十文,你可別想跑。”
“呵,你們村是不是沒通路?
不知道方公子遇著黑賭坊,後兩場直接棄考了嗎?”
他們這裡吵得不可開交,榜前早已炸開。
有那擠得靠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