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巍袖口下的手微微攥緊。
想到那夜密謀之事,這個監生……怕是不能留了。
梁彬全然不知死期將至,仍在盡職盡責揭秘,“為什麼學生咬定他們舞弊?
因為神秘人去後,他一長隨並未離開,在渡口還偷偷見了一個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徽州府學顧悄。
學生先前一直疑惑,顧悄早先大言不慚,要保安慶府全員取中。
他憑什麼?
親見這一幕,學生才恍然大悟,就憑他能攀上柳尚書!
學生此番冒死檢舉,若太傅再推脫搪塞拒不深查……
那學生斗膽,只能認定太傅與顧家有姻親,亦是在徇私包庇!”
哦豁,很棒。
這後生年紀不大,膽子不小,竟然一咬咬一窩。
朱大人忍不住要替他鼓掌。
謝太傅聞言,緩緩跛行至堂中主位坐下。
沉默著將那根御賜的黃花梨龍頭柺杖靠在一旁。
杖柄一行小字,銘曰“左之左之,毋須爭先;行去自到,某水某山”,很有閒翁意趣。
但杖身的極品鬼眼紋理,又象徵著無上的權柄和威望,很是醒目震懾,叫場中無一人真敢把他當閒翁對待。
正如堂堂太傅竟是個瘸腿瘦老頭兒,滿朝亦無人敢輕視一樣。
因為這條斷腿,換的可是韃靼名將的首級。
神宗元初,謝蘇兩家聯手第二次北伐。
謝錫作為督軍文臣,成為韃子逐個擊破的首要目標。為了誘敵深入,手無縛雞之力的謝錫決定以身為餌。
他以一條腿的代價,將韃靼最勇武的大將,並精銳騎兵萬人成功誘進包圍圈。
剿滅敵營先鋒後,他的斷腿雖然得以接續,但也終生不良於行。
這等對自己都狠的人,當然不會是善茬。
那一戰後,已經很久沒人敢如此質問謝錫了,哪怕多疑暴虐如神宗,待他也還客氣。
是以他睨了梁彬一眼,很有些惋惜。
“這人吶,年紀大了難免心慈手軟,可偏偏有些人,就是不領老夫這點心意。”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必留情,就數案並審吧。”
他一拍驚堂木,“這頭一件,先從沈寬通關節一案開始。
這時候,錦衣衛也恰好提了人來。
除了去向不明的方白鹿,沈寬、劉兆,還有在家談婚論嫁、坐立難安的顧勞斯,都一一到案。
和準岳丈第一面就是對簿公堂。
顧悄真的謝。
都沒考上還能被捉舞弊。
顧悄再謝。
最誇張的是,他一個字沒寫,也能牽扯其中。
命中帶衰的顧勞斯簡直要跪謝。
秉持著死貧道道友也別想跑的原則,他還捉了泰王一道。
謝太傅頓時樂了。
他參見過親王,笑道,“我與泰王,一明一暗,既然都奉命查探南直科場,自然沒有本官一言堂的道理,便請泰王、本場監臨盧大人一併上座,咱們三堂會審。”
什麼?泰王暗查?
什麼時候?怎麼查的?查什麼?
謝太傅這話,一石驚起千層浪。
無事的,隱隱後怕。
如柳巍,甚至在心裡又給卮言先生燒了柱高香,承他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