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十不存一。
千戶與我幾人僥倖深入江西腹地,才知兩省置太祖墾殖禁令如無物。
江漢各州府放任鄉紳富豪肆意圍湖造田,洞庭、鄱陽兩湖亦步亦趨。
兩岸只一味互相拼鬥,不斷築堤垸田,並不曾認真疏浚河湖,終至河成懸河、釀成大禍。
自春以來,各支流水位無不高於往年,如此隱患各地均瞞而未報。
入夏又逢時雨,支江滿溢又無餘湖蓄水,以致內澇無處排遣,終於紙兜不住火,程先這才想出導河湖入江,叫下游洩洪的陰損法子。”
說罷,他呈上一封帶血的密報。
“殿下,湖廣、江西自知一損俱損,如今已是銅牆鐵壁。
以江西為首,佈政史程先貪腐,都指揮使高錦包庇,兩司沆瀣一氣!
唯有按察使文煌不懼權勢,悍然上告。
奈何程先一手遮天,文煌奏摺不僅未達天聽,還反被誣告擾亂地方治水。
臣有辱使命,折下十人也不曾安全帶出文煌,只……只帶出這封血書。”
他單膝跪地,脊背挺直。
汩汩血水順著膝蓋,早已泅溼寺廟青灰色的石板。
明孝衛指揮使神色凝重,接過密報,令軍衛扶他下去療傷。
“殿下,敢斬殺明孝衛,此舉與謀反無異,當稟聖上!”
明孝卻搖頭,否掉了這個提議。
“你以為,父皇不知?”
知,但仍放縱,其中必有因由。
大約這就是李長青說的,因果迴圈吧。
他大病初醒就自請南下,並非順應神宗意圖,截賑災之功、治水之勞。
而是因為他的少傅李長青,戴罪遞上來的一封密摺。
李長青自知必死無疑,卻也在死前求見,與他這便宜學生交了一回心。
錦衣衛暗牢。
李長青遍體刑訊留下的傷痕,一身粗麻囚衣早已看不出顏色。
他形容枯槁,見到明孝太子時,眼中才有微弱亮色。
便是狠心與蘇訓說,他不曾有過弟子,可十數年的朝夕相對,又豈會一絲感情也無?
“扶風。”
李長青氣弱,這一聲叫得也不似往日持重。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老師你這又是何必?”
若是這些年他清醒,斷然不會放任國之棟樑就此毀於黨爭。
可惜,他百密一疏,算漏一點。
假中毒成真中毒,再醒來,很多事都再無轉圜的餘地。
李長青也不與他爭辯,只與他道,“你在高宗跟前長大,應當知我。”
他艱難地動了動被緊縛在刑架上的右手,向上指了指,“他乃將才,實非王命。”
“若為將,他當仁不讓,必定千古留名,但治國終不似治軍。
寡恩不仁,必將眾叛親離。”
寧雲默然,顯然是認了這評價。
“助紂為虐,逢太后命毒殺你,非罪臣所願,實乃形勢所迫。”
李長青粗喘幾聲,乾裂的唇齒間溢位幾縷血沫。
“這些年神宗所為,樁樁件件皆令老臣寒心。
他明知太后非善類,卻親手養肥一條毒蛇,就為誅殺異己。
他明知賑災非小事,卻仍以百姓饑饉為籌碼試探舊臣;
他明知水患關乎千萬黎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