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青銅鎖鏈熔成流淌的金河時,任寒的劍柄已然被指腹磨得發燙。
他望著漫山叩首的修士,忽然覺得那些飄在空中的賀詞像極了當年砸在他脊樑上的碎石——那時他跪在宗門試煉臺下,聽他們笑罵"廢柴也配碰劍訣玉簡"。
"任道友?"捧著玉匣的長老又往前蹭了半步,匣中千年雪魄參的寒氣凝成白霧,卻凍不住他額角滲出的汗珠。
任寒屈指叩了叩劍鞘,丁瑤的靈藥正在他染血的衣襬上滲出青芒。
這讓他想起三日前在萬骨淵,這女人也是這樣將療傷丹藥拋進他懷裡,轉身時緋色裙裾掃過滿地魔物殘骸。
此刻她正被七霞谷的女修們簇擁著,髮間玉簪折射出的碎光比山澗還要清亮。
"多謝。"他接過玉匣時特意讓袖中玉珏貼著對方手腕擦過,果然看到長老瞳孔驟縮的瞬間。
遠處泉眼突然傳來異響,像是有人朝潭水裡投了塊燒紅的鐵。
歡呼聲恰在此時攀至頂峰。
任寒轉身的剎那,靈根深處突然迸出細密的裂紋。
這痛楚比在化血池淬體時還要刁鑽,彷彿有千百根銀針順著經脈遊走。
他藉著整理襟口的動作將玉珏碎片抵在丹田,青銅殘片上的倒影突然扭曲起來——那個對著靈氣源泉微笑的身影,分明長著與他九分相似的臉。
"英雄可不能皺眉。"
丁瑤的聲音裹著山風貼耳掠過,任寒猛地攥住險些墜地的殘片。
這女人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指尖正懸在他染血的額角上方,殘留的藥香與血腥氣纏成曖昧的絲線。
"丁仙子也覺得這慶功宴太吵?"他故意側頭讓過對方的手指,看著那截繃帶飄落在自己肩頭。
泉眼深處傳來的共鳴更急了,像是催促,又像警告。
暮色中的萬家燈火次第亮起時,任寒終於捕捉到那道陰冷的視線。
它藏在敬酒的長老堆笑的褶皺裡,混在獻寶的修士顫抖的指尖間,甚至滲進了丁瑤遞來的那盞松霧茶蒸騰的熱氣中。
靈藥化開的暖流行至心脈突然凝滯,他盯著茶湯裡自己晃動的倒影,突然想起在寒鴉渡被推下飛舟那夜,江水也是這般泛著詭異的青灰色。
"任道友臉色不佳,可是傷勢反覆?"紫陽宗掌門託著鎏金盤擠過來,盤中龍眼大小的破障丹流轉著七彩霞光。
任寒的玉珏突然燙得驚人,他清晰看見對方錦袍下閃過半片墨色鱗紋——和三天前偷襲他的那條魔蛟額心印記分毫不差。
山風捲著殘葉掠過祭壇,任寒突然笑了。
這笑聲驚得正欲開口的丁瑤指尖微顫,她看著青年將破障丹隨手拋給某個小門派弟子,玄色衣袍掃過滿地賀禮時,像極了那年她隔著水鏡看到的、獨自穿越葬劍谷的背影。
"諸位盛情,任某心領了。"
這句話讓喧鬧的山谷驟然寂靜。
任寒轉身時,青銅殘片正從掌心滲出幽藍的光,映得他側臉如同覆了層寒霜。
丁瑤望著他走向泉眼的背影,突然將茶盞重重磕在石案上——青瓷底沾著的半片蛇鱗,正隨著靈氣波動緩緩蜷曲。
泉眼深處,玉珏碎片的嗡鳴已連成密網。
任寒俯身撈起一捧靈泉,水珠從指縫漏下的瞬間,他看見倒影裡那個與自己酷似的白衣人正掐著法訣。
數百道青銅鎖鏈突然在夜空亮起,將漫天星斗連成詭異的陣圖。
山谷突然爆發出驚呼。
任寒在眾人圍上來前捏碎了掌心的殘片,飛濺的青銅碎末在空中凝成八個古篆,正是那日他在魔尊棺槨上見過的鎮魂咒文。
身後傳來丁瑤急促的腳步聲,他卻沒有回頭,玄色衣襬掃過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