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嵐掠過吳長彥破舊的衣角,將殘留的太極紋水汽揉碎在晨霧裡。
他沿著苔痕斑駁的石壁下行,膝蓋被露水浸透的巖蕨掃得發癢,腰間懸掛的銅鈴隨著步伐發出悶響——這是三天前用半塊壓縮餅乾跟牧羊人換的報警器。
當腳尖觸到溪畔鬆軟的腐殖土時,青銅鈴舌突然在銅殼裡凝滯不動,彷彿被某種無形之物扼住了咽喉。
翡翠色的溪水比他記憶中湍急十倍。
昨夜暴雨沖刷過的河床裸露出森白獠牙般的卵石,成群的紅鱗魚在激流中忽聚忽散,魚尾拍打出的水花竟隱約構成八卦方位。
吳長彥扯開早已磨破的帆布揹包,掏出瑞士軍刀時,金屬外殼上映出的面容讓他怔忡——那張本該被山野生活磨礪得粗糙的臉龐,此刻泛著玉石般溫潤的光澤,眼尾細紋裡沉澱的,赫然是太極陰陽魚遊動的殘影。
"系統。"他對著虛空輕喚,視網膜上浮動的屬性面板卻突然扭曲成漩渦狀。
飢餓感在此時翻湧上來,胃袋抽搐的節奏與二十丈外某條紅鱗魚的遊動頻率詭異同步。
吳長彥反手削斷三根拇指粗的冷杉枝,用傘繩綁成三角叉時,指尖觸到的木質紋路突然活過來似的,沿著掌紋向小臂蔓延出淡青色的經絡圖。
第一次突刺帶著破風聲沒入水面。
魚群在鋼叉尖端觸及水面的剎那炸開成環狀,最肥碩的那尾紅鱗竟借力躍上卵石灘,魚鰓開合間吐出個晶瑩的水泡。
那氣泡在晨光中折射出《釣蟾勁》的篆體殘章,未等吳長彥看清便"啪"地碎在他鼻尖。
第二叉刺空時,他聽見自己後槽牙摩擦的響動,虎口被反震力撕開的傷口滲出的血珠,在墜入溪水前凝成渾圓的丹丸狀。
當第七次嘗試仍只收獲幾片沾著魚腥味的枯葉時,吳長彥突然發現自己在模仿紅鱗魚的遊弋軌跡。
他的步法不自覺地踩著坎離方位,握叉的右手小指微微抽搐——那是昨夜將《八卦遊身掌》點到宗師級時留下的後遺症。
溪畔潮溼的空氣中,某種比水汽更凝重的存在開始在他周身三尺內形成渦流,驚得三隻飲水的藍冠山雀振翅時撞碎了彼此尾羽間的晨露。
"你餓起來的樣子,倒是比會議室裡那些資料包表生動得多。"他對著水面自嘲,聲音驚動了伏在朽木下的青甲龜。
那龜殼上密佈著《龜息功》的甲骨文刻痕,此刻卻如同被烈焰炙烤般泛起紅光。
吳長彥盤坐在長滿地衣的巨石上,從褲袋摸出半塊發黴的壓縮餅乾時,發現黴斑竟生長成先天八卦的排列樣式。
當第十三次深呼吸帶動胸腔內的太極氣旋加速旋轉時,他忽然察覺水面下的秘密——那些看似雜亂的紅鱗魚群,每當遊經倒映著武學殘頁的特定水域時,背鰭都會規律性地下壓三分。
更詭異的是,每當魚群變換陣型,上游必定漂來三片組成"巽"卦的柳葉。
吳長彥沾著唾沫在膝頭畫推演圖時,沒注意到身後十步外的蕨叢裡,某塊長滿青苔的岩石睜開了琥珀色的豎瞳。
暮色將山溪染作熔金時,吳長彥指尖的藤條終於絞成第三重活結。
青紫色的山葡萄藤在八卦方位上勒出深痕,每道勒痕裡都滲著《纏絲勁》特有的螺旋狀真氣——這是今晨悟透魚群遊弋規律後,他硬將八極拳的震腳發力化入指尖的結果。
魚簍沉入巽位的剎那,整條溪流突然安靜下來。
那些翻騰的紅鱗魚像是被釘在琥珀中的蟲豸,連鰓蓋開合都凝固成《釣蟾勁》第九式的起手式。
吳長彥跪坐在佈滿卦象刻痕的卵石灘上,看著自己倒影裡遊動的陰陽魚突然首尾相銜,水面頓時浮起千萬個旋轉的太極圖。
"坎中滿,離中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