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雙瞳中微光閃爍,他沉默良久後,自吟般地說:“何愁青雲路,疏星點天河。當年朕少年繼位,雖有令尊和宋師輔臂左右,但朕彼時身小體矮,只能望其項背之偉岸,心中惶惶難安。先帝早識愛卿之財,臨終之際,以此句贊愛卿。他說,朕為天河,卿為星耀。扶幽宮之亂中宗親蒙難,之後朕又錯信李重庭,親縱一虎,以致今日之患。這些年,朕時時悔愧難安。多少年啦,沒人敢在朕的面前提‘扶幽宮’或是‘唐依依’三個字,但是朕知道,好多人心底都埋怨朕。朕心裡清楚,朕不怪他們。”
說話間,他轉頭定定地看著袁公昭,格外嚴肅地問:“公昭啊,你我人前為君臣,人後如兄弟。你說,朕會像商幽王一樣,成為亡國滅族之君麼?”
此問如霹靂驚雷落在腦中,袁公昭赫然一驚,與身後不遠處的槐榮對視一眼,槐榮自退兩步望向山林,袁公昭沉吟片刻後搖頭道:“不會。”
“何以見得?”陳煜自嘲似地笑了笑,“普天之下,敢在朕面前說真話的人,不多了。你倒是說說,怎麼就不會。”
袁公昭道:“幽帝之滅,一在於荒廢軍政,皇權旁落。二在群子奪嫡,未生戰事,內亂先起。三在荒淫無度、敗壞綱常;更兼殘暴不仁、重用豐疆羸赫之流的將領,多殺多誅、屠城滅族視如平常,車裂剝皮、毒斃蛇穴之酷刑以為樂事,致使百姓紛紛聚義以抗暴政。當今天下,陛下聖賢,扶幽宮之事上雖略有微瑕,但自古聖君雖多、完人卻少。再則,如今東宮早定,太子正直壯年,即非幼子也無爭奪之患。以臣愚見,大多巨禍皆由內生,內穩則天不大亂。所以當今天下,雖有傭兵自重之二狂徒分列東西,但陛下仍居八州及百越田畝之豐、子民之眾,所以,陛下斷無此憂。”
陳煜看著袁公昭問:“愛卿可有聽說過關於太子的傳聞?民間有人謠傳,說太子出生不正,有虧儲君之位。”
袁公昭點頭道:“星斗小民,無知百姓,最好謠傳之事,以娛其枯乏低賤之生。陛下無需在意。上有禁令明詔,只需令各州郡行雷厲果決之法,敢謠傳辱上者,即撲即斬。料想不出數月,謠言自破。不過,”說著他話鋒一轉,又道:“臣有一言恐擾聖聽。但陛下知道臣的秉性,性不忍事,心中有話,不吐不快。若有犯上之嫌,請陛下降罪。”
“哦?”陳煜眉間微驟,“說來聽聽。”
袁公昭答:“臣來時路上,聽說太史令駱大人和左右作策尹樊、盧三人因妄言獲罪,臣想為他們求個情。”
陳煜面色倏沉,似被人撕開舊傷,冷冷地問:“你素來不問朝中之事,似乎也與他們三人無有親故之緣,今日為何破例為他們三人求情?”
袁公昭道:“那三位大人在大殿上妄言獲罪,陛下按律法處置,本不該臣多言。但臣素聞‘聖君不殺才士。’而且歷代先君對史官都少有極刑之例,臣請陛下三思。”
“朝令夕改,豈非自損威德?”陳煜無聲冷哼,咬牙罵道:“那三個不識時務的狗東西,朕如何能破例饒恕。”
袁公昭深吸一口氣,又道:“上君之言,自然不可朝令夕改。但臣聽說,陛下改元大業後將於明年大赦天下,臣想,若能一併赦免三人,便降為幽囚之刑,也算君恩浩蕩。若能放還鄉里,當是上上之善。日後謠言除盡,三史自知其罪之重,陛下卻寬恩以待之,以此秉筆青史,想必千百年後也是一樁傳世美談。”
陳煜緩緩駐足,似斟酌片刻後仍搖頭說:“大赦之中,唯有犯上作亂、陰謀叛逆者不赦,三史之罪以足稱之以犯上作亂。你這話誰服不了朕。”
“宋遺、王玄策!”袁公昭似乎一咬牙,搬出了最後的底牌。
陳煜眸光一閃,微微側首:“與他二人何干?”
袁公昭答:“不知陛下聽說一句話沒有,‘平生無有違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