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站住,怪著些聲調道:“險哉!七哥,那還去不去得來?”孟楷笑道:“去罷,吃幾杯酒!”又道:“也不是怕,這曲中的子女不是可憐,便是可恨!吃人拐賣的可憐,我不倒還去欺;自甘下賤的可恨,我不倒還去纏!”黃巢道:“七哥真大丈夫也,去王蘇蘇家吃杯酒便起身,如何?”孟楷道:“三哥,王蘇蘇的主家怕就是李黑,上面所說兩件事便與此等人大有干係的!”黃巢道:“那隨意撞一家也罷!”從十字街轉進去,便又是孩跑又是雞叫,又是砧響又是笙調,鬧熱得很。不遠處便是一團紅燦的桃花,黃巢慨嘆道:“又是一年桃花開,鯤鵬高舉老塵埃!七哥,便是此了——人間幸有不語花,禽蟲乃得老花間!”
到了門口,裡面便看出個青衣僮子來,骨碌碌地轉著眼打量人。黃巢道:“小哥,這裡可有酒吃?”僮子道:“有大注錢便有吃的!”裡面便起了一個婦聲:“是哪位佳客光降來?”那僮子道:“識不得的一個措大!”一陣香近,便轉出來個半老徐娘,婦人上前行禮道:“二位客官,老婦楊妙兒有禮了!”便請二人進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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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妙兒的名字孟楷是聽過的,據說二十年前是京城飲妓中的翹楚,故修得偌寬大、整齊的宅院。倆人隨著入了一間雅潔的偏廳,侍兒捧上茶酒,黃巢便將出一枚銀餅放在了托盤裡,這阿堵物是他兄弟黃鄴將來的,要是這回仍是榜上無名,將著也是累贅!孟楷沒有坐下,轉著看赤壁、紙窗上的詩,以前他來時可不得如此從容,再且那時識得字也有限。不多會,楊妙兒便領著個十六七的子女過來了,梳著飛髻,一襲窄袖赤錦長裙,罩春綠小縵衫,抱著琵琶,斜低眉眼,雖無春夏之丰姿,卻多秋冬之氣韻!
楊妙兒催了一聲,這子女才致禮道:“小女子楊迎兒有禮了!”聲也不柔和,頭一抬,便捧出了一雙冷淡的眉眼。黃巢看著孟楷一笑,起身揖道:“小姐,黃巢有禮!”楊迎兒點了下頭,看了孟楷一眼,便過去坐了。楊妙兒笑道:“客官,這是老婦最小的孩兒,有些惡性,還請多寬恕的!”又問道:“官爺,可要喚一二樂工?”那子女卻道:“阿姨,樂工倒罷了,喚個醫待詔來最好!”黃巢笑道:“為何?”楊迎兒看著孟楷道:“治治啞病!”便笑了。楊妙兒便蹙著眉眼道:“鬼子女,看官爺打嘴!”便退下去了。
楊迎兒拿了酒壺,一邊斟一邊道:“舉子,這人是什時啞的?說不清楚這酒也不好吃的!”黃巢道:“為何?”楊迎兒道:“為何——回頭賴我家毒啞的可了不得!”黃巢笑著點頭,道:“七哥,這也有理!”孟楷一笑,還是不語。黃巢道:“不說,怎了?”楊迎兒道:“奴家倒有個治啞的方子!”黃巢道:“便勞動小姐施治!”楊迎兒放下銀壺,端起一杯酒一仰,臉一俯那一嘴酒就噀到了孟楷臉上。孟楷不由地彈了起來:“你…!”楊迎兒鼓著掌道:“看,治好了不是!”黃巢笑道:“七哥中計了,得罰三杯酒!”孟楷使袖子抹了,重新坐下,臉上還緊著。楊迎兒道:“還得治一回!”斟酒又仰。孟楷急彈起要避,楊迎兒卻咕咕幾聲下了肚。
笑了一回,楊迎兒斟了酒捱過去道:“官爺可有名姓來?”孟楷道:“姓孟!”楊迎兒道:“沒名兒的麼?”孟楷道:“單名楷!”楊迎兒伸出一隻玉掌道:“怎麼寫來?”孟楷道:“便是楷法之楷!”楊迎兒卻道:“不知,寫予奴家嘛!”身與手愈發近了,孟楷胳脯不由地一拃。楊迎兒瞬時便冷了臉,一口吃盡了手上的酒,便抱著琵琶坐到了窗下,兩眼望外,手上慢撥,再也不出聲理會人了。孟楷卻提了酒壺,歡喜道:“三哥,這樣最好的!最愛花無語,不耐人多情!”黃巢笑道:“皮襲美曾狀宋文貞剛態毅狀(注:開元宰相宋璟),疑是鐵石心腸,今我亦以此疑七哥!”倆人便聽著琵琶吃酒,美人在眼,春風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