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過來,他便拿了捧了過去。蕭仿昏蒙的雙眼頓時一亮,若此人與南衙同德,倒稍可制衡田氏,而楊氏如此有禮,顯然是有此心的。流矢接了,品了幾口後,他說道:“樞密,老子時日無多了。祖宗制度大壞,多活也是無益!”便又咳起來,意思要看楊氏如何接話。楊復恭輕嘆了一聲,道:“聖人尚幼,堂老安得出此言,但保愛身體,南衙北司同心同德,天下便無不可了之事!”蕭仿歡喜,拿住楊復恭的手道:“樞密公此言非但可以致治,亦可療老子之疾!”言未了,便又咳嗽起來。
楊復恭便辭了出來,有這麼幾句話就好了,真個推心置腹倒要節外生枝,況且他也只是不得已,士人閹人,自古相輕——他一肚皮的傲氣一時要打伏下去也不易。到了中書侍郎崔彥昭的閣子外,親吏迎著,說崔彥昭正與鹽鐵轉運使王凝說話。楊復恭笑了笑,便沒有進去了。
和鄭畋、盧攜一樣,崔彥昭與王凝也是一對外兄弟。兩人的母親是嫡親的姊妹,王凝之父早死,自小便隨他母親住在阿舅鄭肅家。寄人籬下的王凝少年立志,年十五以兩經擢第,取了明經。明經雖大不如進士金貴,可以恁小年紀便能得著實在不易!親友輩無不激賞的。可崔彥昭卻不體外弟孤子之辛苦,卻笑話他志意卑下,以為是飢者易為食,腐鼠成滋味,而他這隻鵷雛是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的!可沒曾想,當他這個志意卑下的外弟取中甲科進士時,他自己依然是個白身。當時往賀之際,王凝竟不著禮服,露著髻穿著便服便出來了!還語重心腸的相勸:“兄長不如去考明經!”據說從此兩人便結下了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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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崔彥昭後進先達,據說去年拜相回宅,拜母於內堂,其母愁容滿面,顧謂侍婢道:“快去與我多做鞋襪!”崔彥昭在地下全摸不著頭腦,便問做鞋襪何用。他娘便道:“你做宰相,喜形於色,全不知懼,是必要報仇雪恨,王郎定要吃你遠貶!我老嘍,只得一個存世的姊妹,我得陪了她去!”不孝之名可大,崔彥昭悚懼,立誓不敢。可是這一番話還是跑到了市井上,鬧得士庶皆知。
正逢著劉鄴出鎮淮南,鹽鐵使空缺下來,王凝早年充任過鹽鐵巡官,任商州刺史時又留下了不貪財貨之名,自湖南觀察使任上返京,又有了一個不事權貴之名。崔彥昭要安母心,要息謠言,便舉薦了這個外弟。蕭仿與之同德,點頭不攔。鄭畋更是贊同,他父親鄭亞與鄭肅不僅同族,在武宗朝又同為李德裕之黨,可謂世交。盧攜與他外兄是心和麵不和,自然不會跳腳反對。南衙如此,王凝的年資也確實夠格,聖人也願意成全他這一番孝悌,北司便也無話可說。
只是楊復恭懷疑其中有詐,鞋襪一篇話乃在崔氏內堂,母子相對,侍側者皆心腹悌己,若非崔彥昭故意使人洩之則誰能知道的?鬧得滿城風雨,便“逼”得崔氏不得不予他這個外弟一個好職事!私相授受,以公器了私情,可笑的是蕭仿還要嗔怪北司壞了祖宗制度,世人還要指責北司奸邪!他蕭仿也是這般為作呀,鹹通三年(762年)舉持科考,一榜二十五名進士竟有故交之子孫五六人!
楊復恭直接進了盧攜的閣子,也沒有多寒暄,便將薦書遞給了盧攜。一個白身不經科舉竟要一躍而成為七品的太常博士,這如何可能的,盧攜看了聽了不由地露了難色,問道:“崔相可有言語?”張濬要得這官要麼由中書,要麼由翰林院,可翰林院出詔賜官最低也得是五品!
楊復恭道:“崔相不知,堂老知之矣!公但付翰林院,無須多慮!”一笑,又道:“公謂吾狂悖壞祖宗之制度乎?軍容前日大慶賀,於左軍置酒,聖人親臨,此人已隨吾面聖,軍容亦極稱其才,當時便欲口敕封官。是張濬堅拒,以為得官於酒筵之上,實累聖德。聖人嘉嘆,乃命吾寫表舉薦!”這些話當然是假的,可楊復恭也不信盧攜會將了去聖人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