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鐵帽子王,大名鼎鼎的僧格林沁,他和倭仁一文一武,都是蒙古八旗的代表人物。他的不滿,源於朝廷一道命曾國藩移師會剿捻匪的上諭,認為自己以親王之尊,被曾國藩搶了風頭,是一件十分丟面子的事情。
而京中的旗人親貴,則多對曾氏兄弟和湘淮系將領的大獲封賞,憤憤不平。他們並不念及湘軍十載艱難,百戰功高,反而認為八旗曾經的風光,現在都被湘軍的光焰掩了過去。加上曾國荃在江寧城內的恣意妄為,更是為這班人抓住了口實,不免拿來大做文章。
好在還有一個正黃旗的關卓凡,還有一支頂著“旗營”帽子的軒軍。在他們看來,即使沒有曾老九的吉字大營,拿這支軒軍去打江寧,也照樣是唾手可下!因此他們不覺得湘軍的富貴是應得的,反而認為湘軍是賺了絕大的便宜。
這兩股勢力合攏,就在京裡形成了一股敵視湘軍的暗流。奇怪的是,亦有相當不少的漢員。與他們持相同的意見,甚至還提出了一個更加聳人聽聞的說法,那就是湘軍的勢力,實在已經到了“動搖國本”的地步。
仔細想一想,他們的看法,也不能說沒有道理。湖南不必說,那是湘軍的老巢。廣東巡撫郭嵩燾,是曾國藩的摯友,浙江巡撫左宗棠、江西巡撫沈葆楨,都是出自曾國藩的幕中,新賞了湖北巡撫的曾國荃,是他親弟弟。統帶淮軍的安徽巡撫李鴻章,是他的門生,陝西巡撫劉蓉,是湘軍將領出身,即將奉朝命赴甘肅的楊嶽斌,是替曾國藩辦水師起家。湘軍陸師的十餘萬主力,號稱無敵。而長江水師更是曾國藩一手創立,節制八員總兵,橫行五千裡,風頭亦是一時無兩。
從清朝開國一來,這樣的勢力,不要說沒有哪一個漢人擁有過,就是旗人裡面,也從不曾有過這樣的人。
不過。怎麼說對我不是壞事呢?關卓凡想,不知許庚身所指的是什麼。
“逸軒,這一回你能夠壓過曾沅甫,晉封侯爵,當然是太后的恩典,王爺的提攜。不過除了這個之外,你知道誰是最高興的?”
關卓凡的心裡一虛。心說那自然是我關家大宅裡面的一對嫂子。
“是誰呢?”
“就是我上面說的那一班人,他們以為太后和王爺的這個決定,沒有讓湘軍專美,英明之至!”許庚身笑一笑。說道,“說起來,裡面倒是不乏你的老相識。”
蒙古人在京裡的要員,除了倭仁之外,還有兩個。一個是僧格林沁的大兒子,御前大臣,貝勒伯彥訥謨祜,這是在密雲之變的那一夜中,一起擒拿肅順的時候相識的。另一個,則是步軍統領衙門的瑞常,是跟他做過“同事”的。
而旗人的親貴之中,則以睿親王仁壽為首,亦算是在密雲一夜**過患難的人。仁壽是宗人府的宗令,他這個人,本來並不糊塗,在王爺之中,可稱幹練,偏偏對黃河以南的漢人,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敵意,而把關卓凡當作招牌,盡日掛在嘴邊,只要跟人設談於內室,多喝兩杯之後,便不免吹得天花亂墜。
“關家這個老三,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你知道軒軍是什麼?那就是原來的城南馬隊!”談到激動的時候,每每要一拍大腿,說得手舞足蹈,口沫橫飛,“粘竿侍衛夠橫吧?唰!拿了!不在話下!”
原來還有這樣一班人在捧自己,然而福耶?禍耶?關卓凡看著許庚身臉上那一絲狡黠的笑容,一時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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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許庚身都是由趙景賢陪著,各處去遊山看水。兩個人都是舉人的功名,又都是熟識軍務,因此極是談得來,除了租界不能去,其他的地方,一一走到。
螺獅太太親自帶了兩架車,來把“妹子”扈晴晴接走了。現在的藩司衙門,已經改做了江蘇巡撫衙門,後院的廂房,由張順帶著一幫下人,拾綴得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