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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兵荒馬亂也在五月二十號前轟隆隆地遠去。直到她踮起腳,也看不見塵埃。
成績單上的數字在磕磕絆絆中上升,從七十幾分竄到八十九,之後就九十一、九十四地緩慢增加。每天晚上吃過飯,她都會溼著頭髮攤開當天的所有錯題,跡部一道一道地給她講,親手做圖演示,在他的逼迫下她也開始早睡早起,買了一部新手機,給自己準備午飯便當。
兩個人唯一的分歧就是交通工具。看著東京擁擠的地鐵,她想到的是人類生命的匆忙與無意義的奔波;而對方只是好奇坐地鐵到底是多有意思才讓這些人放棄使用私家車或是私人飛機。
千枝摸摸下巴打量他,一句「何不食肉糜」脫口而出,大爺惱羞成怒,然而一支鋼筆的配色擺在那裡看不出臉紅。到最後只能傲嬌地誇她,好歹也讀過一點書。
當她掙扎在那場颯颯寒冬裡時,日子總是一度慢到凝滯,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可一旦努力起來,不再逆來順受麻木不仁,時間也跑了起來,逝者如斯不捨晝夜。上帝吝嗇地捂緊口袋,像是生怕漏出一點兒邊角料,她就會一夜之間出落地嚇到所有人似的。
跡部景吾每講一道題,就會問她,記住了嗎?
千枝的回答永遠都是記住了,懂了,你繼續吧。
久而久之他也很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常常會在插科打諢時冷不丁地冒出一題來考她。然而千枝往往只聽了前半道就是連下文帶答案加過程一口氣說出來,行雲流水,分毫不差。
跡部恨鐵不成鋼地嘆惋,說你丫高一究竟是怎麼混過來的,才把自己搞到這個地步。他很少見過這樣聰明的傢伙,此前居然還一直荒廢蟄伏——
她急忙打斷對方的老太婆模式,自謙道,我只不過是記性不錯,歸根結底還是大爺你教得好。
她只不過恰好記住了每一個點燈的晚上,記住了他講過的每道題,每句話。時間嘩啦啦地向前去,卻在千言萬語間歇了馬蹄,鐘錶滴滴答答,每一下都走得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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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前那天晚上,一切都已就緒。千枝躺在床上數綿羊,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不一會兒那一匹匹白團子就搖身一變,瘦成一根根鋼筆。
於是睡意一掃而空。
她頂著滿頭亂髮坐起來,一個鯉魚打挺,把還沒闔眼的跡部驚動了。
「又怎麼了?」他的聲音裡隱隱帶了點兒嫌棄。
千枝擰開床頭燈,「我睡不著。剛才發現絕對值函式這塊還有一個要點沒懂。」
跡部盯著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打著哈欠無奈道,不會考的,睡你的覺去。
千枝搖搖頭,無辜地望著他。
「快去睡覺,養好精神比較重要。本大爺以人格尊嚴發誓。」
「你現在一沒財二沒色,也只能用那玩意兒發誓了,」她長嘆一聲,下一秒跳下床,拉開椅子,光著腳坐到書桌前,「所以我拒絕你的發誓。」
第11章家庭教師跡部
跡部在她的無理取鬧下再次回到筆記本上,沙沙沙寫了一會兒,才發現這個知識點他們在複習的時候的確有疏漏。
忍足曾經調侃過,說萬年第一的跡部景吾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補習教師。因為大多數學生都會把精力七分放在他身上另外三分放在如何追到他上,跡部的華麗美學和課本內容同時置於天平兩端,須臾之間,高下立見。
然而竹內千枝沒有過。
那雙眼睛正不依不饒地看過來,印出試卷和筆記本,印出明晃晃的燈光,印出執著和不甘。
也印出了一隻通體漆黑的鋼筆。
……好吧,跡部也許忘了。他現在的形象根本沒法讓任何一個少女分心啊!真的有人會對著一隻鋼筆小鹿亂